浮生闲

第十六章 我心悦魏婴

入夜之后，众人齐聚院外，温情和温宁准备就绪，关上了那扇被给予万般希望的简约木门。

温情端着一碗药递给魏无羡，郑重道：“喝下它，睡一觉，醒来后你和蓝二公子就都没事了。”

“谢谢你，情姐。”魏无羡一饮而尽。待药效上来时，他便昏昏沉沉睡去。眼前所见，皆是虚妄，层层重影之中，感受着心口留下的暖流，缓缓淌过两侧，滑腻腻的，痒痒的。他的眼神始终都未曾离开过对面的沉睡的蓝忘机，直至大脑再也抵不过药效的侵袭，沉重的眼皮遮盖了视线。

三个时辰后，温情终于打开了那扇纠紧了人心的木门。看着温宁和丫鬟端出的血水和一沓染足了鲜血的纱布，无一人不是紧皱眉头，待温情点头示意成了，大家终于如释重负，纷纷围上前去询问二人状况如何。

温情道：“一切都已无碍。蓝二公子三日后就会醒来，魏公子可能需要七日，期间还有可能持续发热，需得有人在旁守候，注意降温。熬过七日，性命无虞。”

“多谢温姑娘，姑苏蓝氏深谢姑娘大恩。”蓝启仁十分难得地向温情行了一个大礼，由此可见，温情的恩情之于蓝氏是何等重大。

温情当即回礼，“蓝先生不必多礼，先不说魏公子与我姐弟二人的渊源，又有魏姑娘的大恩，再者魏无羡的性命从来都是蓝二公子，我焉能不救，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

温情也是年少当家，一介弱女子，不仅要照顾幼弟，而且还有一族的人等着她守护，自小便是深明大义，在温氏的泥潭中摸爬滚打，还能全身而退，自然不能与寻常女子一概而论。

魏心苒道：“如此便容后再表，众位这几日为了羡羡二人之事也是心力交瘁，此番大局已定，几位还是先去休息一番，这边有我和蓝先生与蓝宗主即可，小女在此谢过众位。”

聂明玦觉得魏心苒所言有理，而且病人修养最忌吵闹，还是尽早恢复清净为妙，道过告辞离去，院子中只留下三人商量接下来几日的应对之策。

魏心苒拿出一个玉瓶递给蓝曦臣，嘱咐道：“这是灵泉的源头凝聚的精华，十年凝成一滴，你每日让蓝二公子服用一杯，三日后就能恢复如初。”

“多谢魏姑娘，”蓝曦臣将玉瓶接过，看向一旁想到魏无羡，心中不忍，“此药如此珍贵，你给了忘机，魏公子怎么办？”

魏心苒笑了笑道：“蓝宗主就不要推辞了，我虽与羡羡相处时间不长，可我看得出，蓝二公子之于羡羡就像温情说的，是性命无疑，只有他好了，羡羡才能好。”

如此一来蓝启仁和蓝曦臣人也是无话可说，毕竟事实就明晃晃的摆在那儿。

蓝曦臣和魏心苒开始了不眠不休的看护生活。

蓝忘机这边还好，除了每日喂灵泉水和必要的灵力舒缓，并没有多大的问题。

魏无羡这边情况算不上糟糕，但也不算乐观。伤口愈合得很好，魏心苒的灵药很有用，两天的时间，创口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，不久之后应该就能回到从前的白璧无瑕。一切就像温情说的，只是有些偶尔发热。

三日后

魏婴！

不要！躲开！

“魏婴！”蓝忘机腾的一下坐起，刚进来的蓝曦臣着实被吓了一阵。顾不得手中打翻的汤盅，疾步走向床边。

蓝曦臣拿着手帕轻轻擦去蓝忘机额头上的豆大的汗珠，有些哽咽，“忘机，你终于醒过来了。我们都担心好几天了。”

蓝忘机从梦境回到了现实，恢复了些意识，转而紧紧抓着蓝曦臣的手，发慌道：“兄长，魏婴如何？”

昏迷的日子，魏无羡不好受，蓝忘机亦然。尽管现实中是他替魏无羡挡下了致命的冲击，闭上眼睛的那一刻，魏无羡惊恐的情状一幕幕在脑中浮现，他还没来得及安慰一下魏无羡，就晕在了血泊中。

他深知魏无羡对自己的情深意重，自己可以为了他死，他自然也会这般对自己。金子勋那一剑用尽了灵力，直奔要害。他知道自己难以存活，为了魏无羡，他可以疯狂，但是他很害怕魏无羡会为了救他做出更为疯狂的事情。

梦境之中，一片荒芜，大雪纷飞，他一人踽踽独行，呼唤魏婴，但没有人应答他。就在他要无力支撑，即将要淹没在那片一望无际的白茫茫之中时，一道光在眼前闪现，他好像看见了魏无羡撕裂自己奔向他，听到他蚀骨透心的痛呼，蓝忘机凭借最后一丝气力去触碰那束带着些许希望的光芒。

蓝曦臣感受到蓝忘机的情绪不稳，一手覆在他手上，安慰道：“没事，魏公子很好，你且宽心，魏姑娘在照顾他，你先稳住自己，魏公子还需要你。”
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，蓝忘机在蓝曦臣的劝慰下勉强用了些膳食，也了解到魏无羡为他所做之事，心中更是酸涩，沉默许久，抬首道：“兄长，我想去看看魏婴，陪在他身边。”

蓝曦臣没有说话，抓过他手腕，注入灵力，一番探查后如释重负道：“魏公子有你在旁，想必会更有助于恢复。”

“叔父那里？”

“叔父定然应允，”蓝曦臣意味深长一笑，看着尚在犹疑不定的弟弟，略显轻松打趣道：“你与魏公子之事如今可以说是昭告天下也不为过，不过我想叔父还是想你亲口告诉他。正好你去见见他，他也甚是担心，若不是魏姑娘劝阻叔父为着大局保重身体，他定然也是要守着你的。”

“忘机知道，多谢兄长。”

蓝氏客房

蓝忘机推门而入的一刹那，蓝启仁是有些懵的，数日的提心吊胆，连日的操劳，骤然之间全都松了下来。

“忘机问叔父安。”蓝忘机跪下就是一个大礼，一言一行，与从前别无二致，然而这一幕仿若隔了数年之久。

“好，好，起来吧。”蓝启仁赶紧上前搀扶他，却并未扶起，“忘机，你这是？”

蓝忘机抬首仰视着蓝启仁，眼神坚定，“忘机心悦魏婴魏无羡，欲结秦晋之好，执子之手，白首相庄，望叔父应允。”说罢，两手交叠置于额前，弯腰又是一个端正的大礼。

蓝启仁道：“我允了，忘机你先起来。”

蓝忘机并未能想到自家叔父会答应得如此痛快，直至被扶起坐在茶几旁，眼中还是不确定和疑惑。

蓝启仁道：“是不是没想到，我会这么快就答应，既不责问你又不问缘由。”

蓝忘机接过蓝启仁推送来的雨前龙井，轻抿了一口，茶香清新淡雅，让人心情愉悦。盯着茶杯道了一声嗯。

蓝启仁起身走向一边的迎客松盆景，拿起剪刀修建枝桠，“我虽固执己见，却也并非是非不分，这些日子以来，我看得出魏婴对你是什么感情。你是我一手带大的，你的性格像极了兄长。蓝氏重情，万千规矩都限制不了情之一字，噬魂销骨，痛也好，甜也罢，都是你的选择。更何况我姑苏蓝氏又不曾限制过道侣性别。”

“忘机深谢叔父。”

“去吧，他需要你。”

魏无羡房中

魏心苒换下魏无羡头上的布巾，在自己调制的酒精中浸润，再度覆盖在额头上，手臂和脚掌如是。

蓝忘机一进来看见的就是魏心苒忙碌的画面。刚想上去帮忙，可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，脑子就开始昏昏沉沉的。

空气中的酒香冷冽醇香，有些微甜，是姑苏的天子笑。

哐当一声引起了魏心苒的注意，就在蓝忘机即将晕倒在一旁的桌子上时，魏心苒眼疾手快，迅速给他嘴里塞了一颗药丸。片刻后，蓝忘机就适应了这淡淡的酒香。

魏心苒道：“不好意思，忘了你酒量差。”说罢又拿出一个小葫芦递给他，“这是我研制的解酒药，效果奇佳，一颗效用时限一天，特别适合你的体质。”

蓝忘机接过后道：“多谢，魏婴如何？”

魏无羡轻轻的呼吸声引得两人走到床边，魏心苒重新换下了他额头上的布巾，继而道：“挺好的，除了偶尔高热不退。温情来看过，也就这几日，预计四天后就醒了。不过有你在，说不定他会开心些，也能早点醒来。”

魏心苒的话带着疲色，想到刚醒来时蓝曦臣微妙的眼神和蓝启仁“殷切叮咛”，蓝忘机的耳朵还是不自觉的染上了粉色。

蓝忘机拿过魏心苒手中的布巾，一点点擦拭着魏无羡略烫嫩白却又因为高热泛着些许粉红的手臂，又轻轻拭掉他额头细密的汗珠，动作之轻，生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。

魏心苒见此情景，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，说道：“羡羡就交给你了，我还有些事要去处理。若是高热反复频繁，你就解了他的衣服，用我留下稀释过的天子笑为他擦拭全身，按时喂药就好。熬过四日一切当无大碍。”

蓝忘机愣了一下，手中的布巾整块掉入了一旁的木盆之中，几滴酒液轻轻落在他脸庞，有些微凉，清而不冽。

看着他整个人仿佛傻掉的样子，魏心苒忍俊不禁道：“蓝二公子莫不是害羞了？既然你们两个已经过了明面，成与不成也就在一场大礼。我虽是羡羡长姐，却也男女有别，不曾……思来想去，此事也只能是你来做。”

魏心苒走至床边，拿起魏无羡的手覆在蓝忘机手上，语重心长，“含光君，蓝湛蓝忘机，我，魏无羡的长姐，魏心苒，此刻把我最珍视、独一无二的心头宝，我唯一的弟弟羡羡交给你了。只要他不负你，你今生今世，永生永世都不能负他，你能做到吗？”

“不负所托！”蓝忘机看向魏心苒的眼神异常坚定，而后举起另一只手，并起三指道：“我姑苏蓝氏蓝湛蓝忘机发誓，今生今世，永生永世，无论何种情况，绝不相负于魏婴魏无羡。”

天地人神共鉴此情。

说起来容易，做起来难。当蓝忘机轻轻解开魏无羡的鲜红的衣带，拉开那薄薄的唯一一道红色屏障时，血气上涌，面红耳赤是无法避免的。白色的布巾沾着微凉的酒精缓缓淌过魏无羡白皙细腻的羊脂玉肤。随着布巾的足迹，这项对于蓝忘机而言，有些羞耻的工程就在即将竣工之际却发生了一点小意外。

说来也巧，可能是爱情的玄学，蓝忘机在魏无羡房中陪伴了他两三日，不仅房中弥漫着浅浅的檀香，魏无羡的身上也浸润了一部分。对于魏无羡而言，檀香沉稳，就像蓝忘机一般让人安心。

“蓝，蓝湛……啊”

面对衣衫大敞的，清醒的魏无羡，蓝忘机不知所措，除了紧紧攥着手中还在滴水的布巾，他仿佛朱红漆的柱子，扭过头，僵直着身体，不看一眼，不发一语。

魏无羡自蓝忘机来的这几日就开始对外界有些模糊的触感，衣衫被解开也好，布巾滑过身体也罢，难耐的感觉席卷全身，但他却怎么也醒不过来，今日同高热一番挣扎，终是睁开了双眼。

顾不得眼下情景，魏无羡看见蓝忘机那一眼就要向前扑去，大病初愈的身体，让他在床的支撑下还是险些跌落，幸而蓝忘机及时扶了一把。

“蓝湛，蓝忘机，以后不管发生什么，你都不能丢下我，你知不知道!”

肩头上的人声泪俱下，颤抖不止，蓝忘机只能更用力的回抱住他，才能尽快安抚怀中人的不安与恐惧，才能稍稍让自己获得一些真实感，魏无羡终于醒过来了，惶惶不可终日的日子过去了。

“再也不会了，羡羡。”